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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五, 三月 25, 2011

2011年春天 我心中的北京

奇特的“护城河”———被非法拘禁十天记

吴华英(网名:心尘    福建三网民之一)

一、事情缘起

每年两会期间,冤深似海的人们,在上天无路、入地无门的状态下,总想将自身的冤情,向两会代表们反映反映。于是突破当地官员的围追堵截,纷纷涌向北京。
我不久前才从“福建三网民”一年冤狱中刑满释放出来,又继续未竟的事业——为弟弟吴昌龙蒙冤十年而奔走呼号。
两会临近,我原不准备进京的。不料,却接到一个关注“福清纪委爆炸案”的人的电话说,已获准到北京,向中央高层呈送十年不决“福清纪委爆炸案”冤情材料。
听到这一喜讯,我无比激动。以最快的速度,作了进京呈状的准备。
为了蒙冤入狱仍被超期羁押十年的弟弟,于两会期间,再赴京上访。
不料,我人尚未到北京,却先遭到非法拘押。而将我拘留的河北香河县公安局,竟然不敢给我拘留证书。却将我随身携带十份材料、录音笔及U盘扣押。然后被北京黑保安公司的人员,押送返闽。


二、逃离福建

228,我和福清镜洋镇失地村民卓友桂一同赴京。卓友桂也有十年上访苦旅。他们村的耕地,被官商联手强征。千万元征地补偿款,流失得无影无踪。他不服,要追究征地补偿款流失的原因,遂引发了黑心官员对他的打击报复,获刑一年。
卓友桂出狱后,继续上访,又惨遭“灭口”阴谋,幸好谋杀未遂。一直诉求,至今无果。
我躲过家门口的监控探头,躲过盯梢人员,几经周折,买到了站台票。
在路上,又陆续遇上顺昌拆迁案的访民张德锦,再遇上沙县捍卫选举权的访民林碧仙。我们一行从福建小站上车,到北京相邻的霸州站下车。
此时虽到春季,但车到北方下车时,天刚蒙蒙亮。没有一丝暖意,依然是透骨的寒气。
25摄氏度的南方,一下子来到5摄氏度的北方,我一时难以适应北方的寒冷。于是用一条黑色的围巾,把眼睛以下的脸部裹得严严实实。
我拖着一只行礼箱,随着人流出站。一边与同行者议论刚刚传来的坏消息——纪斯尊又被关进了黑监狱。
突然,一位年轻人用福清方言喊道:“华英,华英……”并指着不远处的人员说:“我们是福清市政府和镇政府的人员,来配合你们进京呈状。”
听到这一突然喊声,令我感到问题严重。当地官员神通广大,竟然把进京的要道,堵得严严实实了。
虽然历经十年上访苦旅,历尽了屈辱艰难,但这种阵势从未遇到过。除了在2008年北京奥运期间,把进京的访民扣下,押往久敬庄,再由当地驻京办来认领。当时我也是被扣押的访民之一。
当地官员的紧追之势,令我感到措手不及。情急之下,便声称自己还不想进京,只是会会朋友。
那名年轻人一听,愣了一下,立即掏出电话向其上司汇报。
趁此空隙,我们加快步伐,大步流星向前走去。而那部白色的面包车,则在我们身后不紧不慢跟着。
此时,林碧仙和张德锦拐进了附近一家旅馆。
等到我与截访者拉长了距离时,我们背后开来了一部的士。我拦下那辆的士,上了车。
上车后,我们从车后看到,那部白色面包车,又倒回去二三十米,把那位头头捎上。
这时,我和卓友桂与围截者的距离就拉得更远了。在熟悉路况的当地司机帮助下,花了200元钱,终于把盯梢的尾巴甩掉了。
我和卓友桂来到了香河县城,住进了朋友李金芳家中。
接连两天,福清市政府信访局长,福清市政法委的书记均表示,希望卓友桂返闽,他们会协助解决问题……
那天被冲散的张德锦和林碧仙,已到了北京。但他们的处境堪忧,现无处栖身。
我人在香河,京城内的访民遭遇不绝于耳:到国办和人大接待室的访民,皆被扣下了。先把他们送到久敬庄,再由当地驻京办截回。两会期间,有的访民被软禁在黑监狱,有的被专人看管,饥寒交迫,温饱难续。
35,两会如期召开了。
早上8点许,我和卓友桂坐上了霸州开往北京的938次直达快车。准备进京,购买返程的车票,顺便我要将《给两会代表的公开信》,在就近邮局寄出。
我们好不容易挤上满载乘客的938快车。司机提醒每位乘客:带好身份证,以便随时应付查证。
汽车还未开出一站地,就到了香河高速公路收费站,被路口的一群警察拦了下来。
挤在通道上的我们,被赶下了车。
警察团团围住下车的乘客,催促出示身份证件。
我从票夹里抽出证件递上,发觉自己拿错了证件时,马上又递上自己的证件。
警察一看,就将我和卓友桂拉到警车边上,说我冒用他人身份证件。
迅即搜查我俩的随身包裹,在卓友桂的包里,发现了8份控告件。

三、被拘

我掏出手机想打电话,手机却被警察夺走。
随后,我们两人被押上警车,送进香河县公安局,分别关押了起来。
不一会,来了一位30来岁的矮个便衣,来对我讯问。
我要求对方出示证件。
矮个便衣看了看,出去了拿来一本别人的证件来糊弄我。
我当场质疑他:为何不出示证件?
矮个便衣无法回答,就走了出去。
不一会,来了一位身着咖啡色皮衣的高个便衣。
高个便衣出示了证件,想迅速收回去。但在我的坚持下,才看清这位既是审问人又兼书记员的警官,名叫池清泉。
他给我安上的罪名,竟然是“冒用他人身份证件”。
我抗议说:在你们的催促下,我匆忙之中抽错了证件。发现后,马上递上了自己证件。根本不存在冒用之说。就算有点过错,也不至于如此大题小作。
池清泉并不理会我的辩解,便开始讯问:
问:家中成员?
答:父母及女儿,还有被关押在看守所长达十年不决的弟弟吴昌龙。
问:家人的联系电话?以便联系和通知。
答:我的母亲周洪玉,手机号为:13950263907
问:是否有过治安或刑事处罚的记录?
答:有啊。三次治安处罚,一次刑事判刑。2002613日,因拦了福建省政法委鲍绍坤书记轿车,被拘留十天。2003421日,在福建省政府门口拉横幅,被拘留十天。2005911日,在福州市温泉路口拦了福建省委卢展工书记轿车,被拘留15天。2009630日,因关注轰动全国的“闽清严晓玲案”,被福建当局诬为“诽谤罪”而获刑一年。
问:几号到香河?住在哪里?
答:32日凌晨到霸州火车站,被当地政府截访人员围追堵截,一路逃到香河。由于香河旅馆也要真实身份登记,为避开截访,住在朋友家中。
……
问:进京给哪些领导呈送材料?
答:《给全国人大代表公开信》、《致温家宝总理》、《致最高检曹建明检察长》、《致最高法王胜俊院长》、《致全国人大吴邦国委员长》、《致福建省委孙春兰书记》、《致福建省纪委陈文清书记》、《致中办、国办、人大来访接待室》等十份控告件。
笔录时,我报了王胜俊的名字。
池警官反复问我:王胜俊是谁?
看来“护城河”的公安,居然连中国首席大法官都不知道。
问:为何要到北京寄信?不直接在香河寄信?
答:因为我们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,准备返闽,也要从北京站上火车。到北京寄信,上面盖有北京邮戳,当地政府才会重视。
一个多小时后,池终于作完笔录。要我在那份笔录上签名,摁手印。
中午时分,杨警察几次翻阅我的包裹,把包里的东西逐一倒出来,一件件仔细看过。那部装在小包里的手机,也被翻腾出来带走了。放在底层的10份控告信件,也被他找到后,收缴去了。
他们如获至宝,马上往上汇报。
杨警察临走时,嘱咐年轻警员看好包,不许我靠近。生怕包里的东西被转移。
过了一会儿,杨警察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对我说:你那哥们嘴忒硬,一句话都不漏,老说自己上访的事,不想把问题交待清楚。只要你们不是什么暴动分子,有什么话不好说的?
我苦笑道:我连上访的权利都被你们剥夺了。如果有说理的地方,今天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?你们也没有审问我的必要?卓友桂也不用担心因好心人收留,而被他连累。
事后,我才知道,卓友桂被杨警官转关在审讯室里,还被铐在老虎凳上好几个小时。整天都不让他进食。
卓友桂一再申辩:你们硬要说我冒用他人身份证件,我也没办法。你们查身份证时,我的驾照本里有三张身份证,我也没说那身份证就是我的。你们不查问清楚,却反诬我冒用身份证件……
直到天黑,百般无奈,卓友桂才简单交待了所谓的问题。
没多久,警察又弄出了另一份笔录,在我的第二份笔录上,把关于住朋友家的内容都删除了。
随后,对我们两人抽血,作DNA鉴定,按了指模。
这时,新面孔的警员在电脑上不时地操作着。不经意间,我看到一张A4纸上,写着我们被抓获的过程。惊诧之余,欲看个究竟,却被制止。
遂质问对方:今天只是出示身份证一点误会而已,为何说是“抓获”?
警员却解释说,办案过程,都称为抓获。
紧接着,警察又拿来没收我婶婶身份证的签单,要我签字。说予以没收。
不一会儿,又来了一位年轻警员,又拿着一张笔录,要我签字。其中有一段内容说,已对我“冒用他人身份证”进行行政处罚。并告诉我:已电话通知我的家人了。
从早上8点多,一直折腾到晚上9点多,我和卓友桂才被五六名小警员押进警车,送到香河县拘留所。
随身的钱物、文胸及项链,都被拘留所收走,作了登记。
在处理我的背包时,有一名年轻警员脱口而出:国保等着要,不需要贴标签。
我的心一沉,普通的行政处罚案,竟然也惊动了国保了!难道福建的黑手已伸进香河?看来凶多吉少。
送到拘留所后,拘留所要求作孕检。我又被几位年轻的警员押出拘留所,在就近医院作了孕检。
约莫一个小时后,我回到拘留所。在二楼时,我看到今天提审的3名警官,已站在那里等着了。
那名年纪较大的管教,一改刚开始时和蔼的态度,逼迫我在一大堆空白的法律文书上签字。
当看到最后一整联空白“解除拘押单”时,我当场抗议:自己还没被关进拘留所,你们竟然就要解除拘押?你们到底要干什么?要把我带到哪里去?
此时,我眼前浮现出腾彪记下的一则亲历:抓他的国宝说:挖个坑!埋掉算了!我今晚将要面临怎样的凶险呢?
老管教吼叫声,把我的思绪又拉回来:今晚你不签也得签!到这里你还不老实!把你的靴脱掉!赤脚站在地上!
我弱弱地说:我只是一位伸冤之人,你没必要对老百姓张牙舞爪的,我不是犯人。
我不亢不卑的态度,更激怒了对方。老管教气得脸色铁青,大声咆哮说:要好好修理这个不识时务的女人。还说如此不配合,事事卡死你……
果然,当晚领被褥时,他只给我两床薄得透光的被子。当天晚上,把我冷得瑟瑟发抖,一夜无眠。
嗣后,我被曹军英女警官带到隔壁搜身,这是我来拘留所后的第二次搜身。
她叫我褪去外衣和外裤,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心里充满鄙视。女警官仔细地摸着我外衣及贴身衣服,还说我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?
几经折腾,我在几张询问单上签名,但坚决不在“解除拘留单”上签字。
最后,那三名审问的公安走了。我又被叫去刚才搜身的房间作了指摸、掌纹、拍照。
待到“进所”的程序都办好之后,我才被带进9号拘留室。
那里只关押着一位刚才解我文胸和搜身的在押人员,她叫李静。只因拉了来村庄镇压失地村民的武警一把,就被关进拘留所十天。后来,她只关了七天就被提前释放。
当晚,我对着窗口喊话,告诉关在7号监室的卓友桂:从今天起,我准备绝食,抗议不法遭遇。
那天,认死理的卓友桂据理力争,被罚饿肚子,一整天滴水未进。

四、香河拘留所

第二天早上,那名老管教来到了9号房间,拿来一个塑料碗、勺,还有牙杯、牙刷,斜着眼睛,向我努努嘴道:吴,要不要?
我尽管疲惫万分,仍努力表达善意,有气无力地道了声:谢谢!
老管教就把四样杯具丢在床板上,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女监室。
6日早上,9号监室来了两名不速之客。一个是食堂女工,另一个不清楚身份。
她俩把浑身无力的我架了起来,把床上的被褥掀开。那个年轻的女孩穿着鞋直接踩在床板上,把被子提起来,抖了又抖。
我睡过的地方,床及床柜,都一一仔细搜查过,把我全身捏个遍。
她们还要我把衣服都脱掉。依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,才作罢。
同日早上,卓友桂也遭遇同样的被搜身、脱衣服的搜查。
7点左右,9号的女监门又被打开,送早饭的师傅来了。我只看了一眼,就转头睡去,不再理会。
接连两天绝食,我昏沉沉地睡着,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。已饿过期的肚子,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了。只感到嘴唇干裂得厉害。
值班的管教,每次来送饭时,都会劝我进食,皆被我拒绝。
直到第三天晚上,被女号称为萤火虫(黑夜里让人看到光明)的管教,站在女号门口劝慰道:其实,你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身份证的问题。根本的原因,你心里应该清楚,国宝在介入此案。如果你想喝开水,想吃点东西,我这儿有。你也可以出来走动走动,看看电视。我们可以陪你聊聊天、散散心。你要知道,身体是父母给的,你没权利糟蹋。
刚开始,我拒绝萤火虫的好意。事后想想,总不能这样呀。我要留着身体,给弟弟诉冤呀。再说我也想从他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。
后来,我在李静的搀扶下,到了萤火虫的办公室,喝了三杯热开水,吞下两片饼干。从此以后,我听从了萤火虫的劝告,第三天中午,我中断了绝食,开始进食了。
当我把自己面临的问题想通之后,心情豁然开朗起来,唱起歌来。结果,又遭到老管教的大声喝斥:在拘留所里,要遵守这里的规矩,不准唱歌。
他说完,呯地一声,把那扇窗户重重地关上。
9号那天,香河公安又来提审。我坦然而谈,将他们心中的疑惑都解开了。我的心情也有所好转。
回到9号监室后,不经意间,又哼起“铁门呀铁窗铁锁链……
突然,窗户被推开,老管教站在外面,大声暴粗口:你妈个屄!
我愣了一下,随即用微笑对着窗外老管教说:请你文明用语,不要骂人。
老管教咬牙切齿,又崩出一句话:就是要把你刑拘了。
在我无奈的摇摇头。
老教管又把那扇窗户重重地关上。
刚才那一幕,可把平时被管教欺凌的同号乐坏了。
她们说:吴华英,当你微笑面对气急败坏暴的老家伙时,精彩极了!
同号的话音刚落,老管教又来开门,把我喊了出去。同时还让一个男在押人员陪同,前往其办公室。
老管教坐在办公桌前,抬眼责问:上次跟你说过,在这里要遵守拘留所的规矩,不可以唱歌,今天你又唱歌了。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?我在这里见过几千个拘留人员,从未见过你这样不屑一顾的。也许你见识多,但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。
我连忙解释:上一次你说过不可以唱歌,当时窗户是打开的。这一次哼哼,以为关上窗户,外面听不见。我不是存心的。只是一整天呆在十几平方的屋子里,心情郁闷呀。随口哼哼,缓解压抑的心境呀。
老管教听完之后,若有所思,抽出一支香烟递过来。
我婉谢:不会抽烟。
老管教把递出去的烟转给旁边的男在押人员,然后以缓和的语气说道:心情郁闷,唱歌也不行。在这里,就要服从规矩。今天的事,你就是到公安局长那儿控告我骂人,也不会有人相信你。告了也白告。你信不信?我一天只给你一个馒头吃。你信不信?我只要申请,就可以把你整天铐在床头上。在这里,不要不识抬举,不要总是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。那样我会把你卡得死死的。你跟你的老乡用本地话喊话,别以为我不知道。那天刚进所,你坚决不在空白的解除拘押单上签字。事后我也觉得有道理,也没为难你。是吧?我这人脾气不好,只要认定的事,我是不会怕的。即使是局长,我也照样骂。
看到老管教“麦克风”卡住了,我依然不亢不卑问道:还有事吗?没事的话,我要走了。
老管教看了我一眼,无可奈何地摆摆手。便让随同前来的男在押人员,重新把我关进9号笼子。
刚进来时,一惯低眉顺眼的李静说:其实这个老管教人挺好的,每天晚上,都会叫她出去看看电视,散散步。有时还会安慰李静,同情李静的遭遇。不知为何,他对你如此仇视。也许是香河国宝给他灌输了什么东西,或者是他感到权威受到了你的挑战,让原本和蔼可亲的老管教,变得如此不近人情。
一同关在香拘的卓友桂,也有类似的感觉。后来在截回福建的路上,他也对老管教印象不错。只要是他上班时间,都会让在押人员轻松度过,晚上放出来看电视。
也许我被香河国宝特别关照过,使老管教先入为主,从而提高了他的“阶级斗争的警惕性”,对我特别注意,特别凶狠吧,使我的活动空间缩小了。
刚进拘留所当天晚上,我用本地话对卓友桂喊话。结果使得卓友桂在十天时间里,连续调换了四个监室。
卓友桂关在男监。刚开始时,他们监室的四人床上,挤了6个人,挤得难以转身。
喊话风波后,他被调到两人间。另一人白天在厨房工作,晚上回来睡觉。整个监室里,只剩下卓友桂一人面壁枯坐。
卓友桂在十几平方的监室里,无人说话,便来回踱圈。一连踱好几百个。他感到每天过得特别漫长。直到第七天,才被转到2号监室。偶尔会让他到户外干点活,但他的活动空间也被严格限制。
五、五个女号友
5号晚上,我被关进香河县拘留所第9号监室时,只有一个女号。是来自香河县本地失地村民,32岁的李静。她只因拉了去香河小(QI)庄镇压的武警一下,竟被拘留十天。
李静是典型纯朴的农家女,被拘留前,她在纸浆厂上班,月工资近二千元。小日子过得简单幸福。
当她看到我躺在床上绝食抗议时,反过来安慰道:时下流行一句话,以前的土匪在深山,如今的土匪在公安。
李静每天早早起床,先在窗户跟前站一会儿。看看窗外武警站岗,随后就穿着号衣,静静地倦坐在床沿一隅。只要管教让她出去帮忙干些零碎活,手脚灵快的她,二话不说,就去帮忙。干完活后,又回到监室,静静地枯坐在墙角一隅。
有一天,看到李静从外面干活回来,我就对送她进来的管教调侃道:这么勤快的人,是不是也该提前释放?
管教笑笑道说:不会啊。
没想到,第二天中午,李静就被提前3天释放了。
6日晚上,9号监室又来了一位哭哭啼啼的少妇。管教还在门口劝她:不要哭了。说比你更冤的人,大有人在。说完后,特意指了指躺在床上绝食的我。
少妇名叫张岩,户籍在香河县。因婚后财产纠纷,一直在申诉控告。
这次两会召开之际,她进了北京,到了天安门,一路走到西单。看到旁边有很多警察,便拿出一叠控告材料,向一位年纪较大且面善的警察询问。说自己的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,应该要找谁?才能主持公道?
之后,她就被带到了当地派出所。
第二天早上,警车就开进她家不远处,对她进行跟踪、盯梢。接着,她被派出所叫去。以她在几个月前摔坏一个烟灰缸,就以“毁坏公物”的罪名,将其行政拘留十天。
让张岩十分气愤的是,这个所谓的“毁坏公物”,发生在九个月前。已过了半年的追诉期。
没想到,为了达到行政拘留张岩的目的,阻止其在两会期间再跑到北京上访,作为执法机关的法官,竟然公然作伪证,把砸坏烟灰缸的时间,推迟了三个月。
她越说越气,越哭越伤心。
看到张岩的遭遇,我触景生情。从而得出结论,就算自己没拿错身份证,也逃不脱失去人身自由的厄运。冒用身份证只是借口,限制访民进京,把冤民的声音隔绝起来,才是其根本目的。
曾有好心人提醒我说:有些事物,别太当真。如果法律有用,你也不会上访了十年了。你为弟弟的冤情奔走呼号,问题不但得不到解决,自己还获刑一年。说白了,法律是专门拿来对付老百姓的,最终吃亏的,还是你自己……
9日凌晨2点许,女监室又来了一位美女。管教令其睡在最后一张床上。
这位河南美女小尹,37岁,可了不得。她从派出所二楼跳下来,翻过围墙,越过四条胡同。原以为逃脱了,没成想,她刚从一家商店出来,与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警察撞上,逮个正着。
小尹说:自己迟一秒,或早一秒,都会与警察擦肩而过,逃过此劫。如果当时不从二层跳楼逃跑,罚点款也就没事了。这次进来,就认命了。就在拘留所呆着吧。
小尹在拘留所时,还闹出一连串笑话,成了苦闷岁月的精神调剂。
过了两天才知道,小尹一直戴着假发。由于生理出现紊乱,她的头发,突然间一撮撮脱落。去看中医,中医说,要好好调理身体机能。
在监室里,小尹几乎裸着头。
有一天,老管教开了两次窗户,反复追问:女号关了几个人?
开始时,我感到莫名其妙。监室关押几个人,电脑上都显示着。有必要多此一举么?
晚上睡不着,我才恍然大悟:原来小尹时而戴着假发,时而裸着光头,让刚上班的管教弄不清,感到头大,才特意前来查询,问个明白。
小尹为光头事,平时连矿泉水都舍不得买。口渴了,就喝自来水解渴。却被拘留所狠宰了200元。
小尹失去自由前,到北京医院看了中医。医嘱每天拿生姜蹭头皮,可以刺激发囊,重新长出头发来。
初来乍到,小尹一直忍着。稍稍熟悉后,才求管教帮忙购一斤生姜。
拘留所的收费很贵,价格都是外面的两三翻。已知潜规则的小尹,已做了充分的估计,她准备花50元钱购一斤生姜。
她原认为,能让心爱的头发生出来,是最为开心的事。花点钱也值得。
于是,她干脆把仅有的300元收款收据,交给了管教。
不料,半天后,管教送来的不是小尹渴望的生姜,而是200元的垃圾食品:约5斤麻花,3斤油炸花生,6小包双汇火腿肠,外加一小袋洗衣粉。小尹用200元换来的东西,充其量只值6070元。
为此,小尹嘀咕了一句:没有生姜就没有生姜嘛。咋,给我整出这么多的零食?
这话被购物的管教听见了,管教也蛮委屈的,便对着窗口说:“我又没有贪污你的钱。这里的东西,价格就是与外面不一样。”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11日晚上,女号又来了一位来自四川南充进京务工的候小芳,37岁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少好几岁。一张精美细嫩的小脸上,写着她的幸福感。她实在没想到,也会有牢狱之灾。
候小芳说起话来,慢条斯理。这次进拘留所,缘于香河当地一个司机,不慎撞坏了工地的大门,引起了争执,产生了肢体冲突。
报案后,民工们一哄而散。站在旁边劝架的候小芳与工头的小叔子,都被拘了进来。
候小芳一直在唉声叹气,早知道会被抓进来拘留15天,她就躲得远远的,不去劝架了。
她以为自己没打人,不会有事。没想到也弄了进来,还处以这15天的拘留。
候小芳常念叨:这15天该怎么过呀?
从未受过如此“礼遇”的候小芳,扳着手指头,熬过每一天,真是度日如年。
晚上就寝前,候小芳总是唉声叹气。我就在她的叹息声中,渐渐地入眠。
白天,候小芳只要聊到儿子、丈夫、女儿,幸福就洋溢在脸上。
18岁的儿子和丈夫,都在工地里干活。父子俩的工资,每月有上万元。在老家盖了一座房子,在城里也买了一套30几万的商品房。
候小芳6岁的女儿,正在乡下念书。每逢署假,她坐飞机回家,带上女儿,到北京玩上一阵子,等开学了再飞回去。要不是工地流动性大,她早把女儿接到北京念书了。
候小芳想起幸福往事,越发伤心,眼泪吧嗒。
她人在拘留所里,仍时刻牵挂在工地上干活的亲人。担心他们回来,吃不上她煮的饭。恨不得长对翅膀,马上飞到家人的身边。
有件事情挺纳闷的,李静、小尹、候小芳一进来,就有经办部门开具的拘留证书。
而我和张岩却没有。
回到家里后,我一直联系不上张岩。不知她16日拘留期满后,可否拿到经办部门开具的拘留证?

六、香拘见闻

香河县拘留所的女号9监室,约18平方米。靠墙角处,并排四张木床。最里面是水池,左侧是洗手间。
监室内四面墙壁上,刻满了在押人员的恩怨情仇和渴慕自由的字句:“希望家人平安健康”、“他不是人,出事了也不管”、“我爱某某某”、“香河拘留所是地狱”、“抢我土地的官员丧尽天良、不得好死”……
在刻满文字墙壁之上,那架电视机成了摆设。只有过年才打开,平时都关着。上面积满了灰尘。
监室密封性好,冬天有供暖器,但没有通风的电风扇。如果在酷热的夏天,那可受罪了。呼吸系统有问题的人,有可能窒息。
每个在押人员,都要交相应的费用。拘留10天,需交370元(伙食100元,余下270元是杂物费)。
在押人员虽交了相应的费用,但管教人员经常无礼克扣。不给牙刷、牙膏、毛巾、香皂等日用品。

七、第二次提审

我被关在约十平方米监室里,一天24小时,有20个小时躺在床上。
平时在家时,总觉得睡眠时间不够。到了香河拘留所里,我原想可以好好补充睡眠。
谁料想,晚上闭上眼睛,只能睡着三两个小时,一点都感不到困乏,睡不着。每天晚上,我几乎是睁眼听着室友鼾声盼天明。
香河拘留所陈规陋习很多,这个不行,那个也不许。没书,没电视。还要闭口不言,不能唱歌,更不能大声说话……种种限制,日子过的苦闷无聊。
值得一提的是,香河拘留所里女在押人员,也归男管教看管。竟然没有女管教。
9日上午10点许,女号监室门打开了。原以为又是叫人去见亲朋好友了。不料,开门的小青年却喊我出来。我以为可以见到好友了。
跟着青年管教走到老管教的办公室,却看到香河公安局杨警官和那名女警官,早在那里里候着了。女警官的案头上,摆着一大摞刚打印出来的材料。看来,今天来者不善呀。
我问杨警官:还有什么事?今天又来了?
杨:还一点事,我们想问问清楚。
我:既然你们今天来了,我也有话要说,我想见见你们的领导,有些事想当面向你们的领导反映反映。
这时,杨警官的电话响了,他走出办公室接电话。
女警官接话说:有什么事?直接跟我说也一样,我会向领导汇报的。
此时,杨警官接完电话又进来了。
随后,又跟着进来一位身着咖啡色皮衣的中年便衣,想必就是此次提审的最高领导吧。来拘留所五天,我从未见过此人。
我说:“好吧,我就实话实说。此次进京呈状,事出有因,有人向中央高层呈状,此次,进京因此而来的。
 “鉴于我家冤情重大,我不希望香河公安局,被福建省与此案有关系的无良官员利用,希望你们不要掺和福建的事情。
“如果你们一意孤行,执意要沦为福建公安厅打击报复冤属的工具,有人会向中央反映的。
“你们不用怀疑我的话,事实真伪难不倒你们。我手机里不多的信息和通讯往来,想必你们已反复看过,并讨论过。”
听到直接给中央高层送材料,杨警官就马上站起来,责怪我为何不早说。
我很无奈地说:“你们当时不是说,一码归一码。不管我上访控告的事,只管冒用身份证件的事吗?”
杨警官听了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又从档案袋里取出手机,打开我诺基亚N78手机。
开机后,只听到接连几个短信音。随即,又听到云南朱承志大哥连续打进两个电话。
杨警官就问:朱承志是谁?当他知道朱承志曾是福建三网民“诬陷门”案中众多关注者之一后,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。
杨警官走到办公桌前,从档案袋里换了另一部手机问:姚仲亮局长是谁?
我说:“姚仲亮局长是福清市信访局局长,那部手机不是我的,是卓友桂的。这是昨天卓友桂跟姚局长、王书记通话后,要他不要进京上访,马上返闽。王书记与姚局长答应,尽力协助妥善解决卓的诉求问题。听了当地政府的承诺,5日早上,卓友桂本来打算去北京站买票返闽,没想到还没到一站地,却被你们带到这里来。
这时,那位身穿咖啡色皮衣的便衣,就走出去办公室。估计是打电话汇报去了。
我向杨警官讨要拘留证。
杨警官说:“出去那天,我会给你拘留证的。”说完之后,也出去了。
沉默多时的女警官,刁难我说:“你跟卓友桂一同上访,这次到北京呈状,有这么好的机会,为何只送你自己的材料,不把卓友桂的材料也一同送去?”
面对这位女警官反复搜身、刁难、找碴,我忍无可忍,斥责她道:“你是不是弱智呀?这样的话你也问得出来?我希望你每句话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,对得起奉养你们的纳税人,不要信口雌黄,无事生非。你们不是一直查我冒用身份证的问题,现在怎么又查起控告信的问题来了?这跟我刚到香河公安局时大相径庭呀。”
女警官的脸上,有些挂不住了,站起来辩解说,是其职责所在。
香河公安一再无事生非,我一再容忍。我只想就事论事,不想介入太多的个人恩怨进来。于是,要求女警官出示证件。
刚开始,女警官想赖着不予出示。看到我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,很不情愿地从包里掏出证件,把证件表面往眼前一晃,欲放回包里。我要求验证证件是否是她本人。
我说:“作为执法机关,有义务出示证件。被审问对象,有权要求审问机关出示证件。”
在我的坚持下,才看清女警官庐山真面目,名叫曹军英。
随后,我跟曹警官坦言:“你我无冤无仇,我只是一个寻求法律正义的访民,而作为执法人员的你,更应遵守法律。”
自出示证件后,曹警官的语气也缓和了。她翻开一叠A4复印纸问:“林应强是谁?”
我说:“林应强是福州访民,他是失地村民。因举报村委会征地腐败问题,被陷‘敲诈勒索罪’,获刑四年。”
杨警官问:“36日,林应强又给你发短信说:我们今天中午出发,你们情况怎样?”
我说:“35日,我被关进香河拘留所,手机都在你们手里,他发来的信息,我又如何知道?”
杨警官问:“33日,林应强发来短信:下午好,你们福清帮(班)怎么样了。老纪被押到漳州农业局。林应强为何给你发这样的短信?”
我说:“自我被冤案制造者打击报复,陷狱一年(福建三网民案),声名远扬。全国各地网友都在关注我家的不幸遭遇。我的手机号码是公开的,他们经常发短信、电话问候。我无法控制他人给我发短信。随便发条短信,就成了罪证?作为公安,你很清楚,关键是我发了什么短信。至于林应强发来的短信,这并不能说明什么。”
杨警官问:“林应强为什么一直发短信给你?”
我说:“我们都是福建访民,保持联系也在情理之中。更何况福建三网民案轰动全国,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。我在两会前听说,林应强要与同村失地村民一起进京上访,后来具体情况我不清楚,我也没有参加。”
杨警官问:“227日,林应强短信说:‘找不到住处。’后来你为何回了:“多保重!北京昨晚又在扫荡进京的各地访民”的短信?
我说:“227日,我在家里,接到林应强短信后,我深知进京上访的不易。那时恰好在网络,网友告诉北京正在扫荡进京的访民。”
杨警官停顿了一下,说我这样的回答,还算圆得过去。
我很生气地问道:“杨警官,你怎么就听不进真话?”
杨警官还想再挖点什么,问话的内容跟福建有关方如出一辙:“十年都在上访,你的生活来源靠什么来支撑?”
原不想回答这份多余的“操心”。但为了满足杨警官的好奇心,我还是耐心地作了解释:“本该安享幸福晚年的双亲,为了洗清儿子身上不白之冤,只好拖着年迈的残躯,找份工作维持生计,以续心中的希望。
“当然,对于耗神、耗力、耗财的上访路,老人家的努力也是杯水车薪,难以为续。好在有亲人在海外,也免得你为我的生计操心。”
我不失时机反问杨警官:“今天问这么多,好像跟冒用身份证都没关系。那天如果我的包里只有本人身份证,你会让我进京吗?”
杨警官停了一下,答非所问地说:“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时候进京?”
我重申:“来京目的,别无他意,旨在呈状。除一年牢狱之灾外,每年两会都进京上访,而且都是提早进京,一访就是一个月左右。何况进京上访,是每个公民的权利。法律没有规定。两会期间不得上访。如果两会召开不能上访,当下的媒体和电讯如此发达,为何不公开公告。若此,也不用劳民伤财,让当地政府和访民到处玩猫捉老鼠游戏。”
杨警官又问:“住在香河还见过什么人?”
我想了想:“哦,34日是我的生日,邀请了老虎庙来香河一起过生日。”
“什么时候认识老虎庙?”
“前几年就认识老虎庙,当我被福建当局打击报复入狱一年,老虎庙为此还写下了78篇文章。”

八、黑保安遣返

按香河拘留所的规定,10天拘留处罚,要关足十天。我应在15日早上释放。
14日早上,为了祝福同号女友生日,我请萤火虫管教购买10个苹果。但他没买来,却送来两个苹果,让3个女号分着吃,说图个吉利。
我很感激他,在倒霉的岁月里,我绝食两天之后,在他的劝下,劝我吃下他给的两块饼干,让我有了食欲,重拾希望。当我要离开这里,他又送来两个苹果。
刚吃完中饭,我正准备午休,突然,监室门打开。管教站在门口,让我收拾行礼回家。
听到提前释放的消息,没有任何预兆,也没有心理准备。我慌乱地把洗过的衣物都穿在身上,赶到办公室,看到杨警官和曹军英警官也在场。管教把剩余的钱款结清,把两包衣物还给了我和卓友桂。
出来了才知道,两包衣物已于6日送到,香河国宝交待拘留所,不让他们交还我们。
临走时,杨警官还警告我和卓友桂:以后不要再从香河路过,看见了还要抓。
因为我比较欣赏有话直说的杨警官,所以一直没要求他出示证件,只问了他姓什么。
我回应道:香河县不是你杨警官的私人财产,而是中国一部分。我是中国公民,要从哪儿过,是公民的权利,你无权干涉。
当我索要手机、控告件、录音笔、U盘及拘留证时,杨警官说:放心好啦,少不了你的,一会儿给你。
随后,管教和杨、曹警官,急匆匆把我和卓友桂按进一部白色面包车,里面已坐着6个年轻人,还未等我回过神来,车门就被关上了。
这时,又有两人上车,一个是我户籍所在地东张镇副书记。2008年奥运期间,他赶到全国人大信访办,把被信访办扣下的我,接回了福建。
另一个不认识。估计是卓友桂所在地——镜洋镇政府的头儿。
我问张书记:又来截访了?
他挤出一丝苦笑说:和你拼车来的,刚到,情况不明。
我问坐在车头前面的是哪里的?30来岁的年轻人自称驻京办的。但听他的口音,我感到挺纳闷的,于是问:原来截访的福清人,今天哪儿去了?
这时,我才想起杨警官和曹军英来,他们已无影无踪了。
我马上问领头的张队长:我还有东西在香河公安局,麻烦你开车去取。
张队说:你的东西都移交给你当地政府,他们已在福清等你了等你下车后,会交给你的。
我要求到朋友处取包裹,也被蛮横地拒绝了。
回想2008年北京奥运期间,我到全国人大上访被扣下,先送久敬庄,再由当地驻京办接回。
当时,当地截访的官员李向阳,态度颇好。开车到较远的鸟巢帮我取行李。哪像今天的黑保安,只知道赚黑心钱,而不顾我的财物损失。
满载着10个人的面包车,在马路上穿梭着。不一会,在香河附近餐馆用餐。我才看清这辆车牌号为:京PRJ830,类似安元鼎黑保安公司的押送车。
面包车的第一排上,坐着张队长和司机。我被安排坐第二排里侧。哈尔滨女孩紧挨坐在我的身边。
第三排是两名东张镇政府截访官员。卓友桂被安排在最后排的中间,他的左右两边,是来自石家庄年轻人。过道上还躺着一个人。
一路上,到了服务区停车休息,上洗手间时,我和卓友桂身后,还分别紧紧跟着黑保安。
吃饭时,将我和卓友桂的座位错开,生怕我俩一起逃跑似的。
安元鼎刚被取缔,黑保安又死灰复燃。在服务区吃饭或上洗手间时,巧遇一部大型黑保安公司的专车。车上起码有十几个访民。上完洗手间的访民们,被赶鸭子似的赶进车内。
漫长的旅途中,听6个黑保安相互对话,才知道他们来自哈尔滨、河南、石家庄。我感到黑保安是有来头的。
听哈尔滨女孩说:还有一部车,去押送3个访民。
张队长用电话跟多个正在押送访民黑保安车队保持联系。想必,2011年全国两会,镇压访民进京的黑保安,已盛况空前。
记得刚上车不久,我一直想自己被提前一天释放的原因。明天朋友们会去接人,到时又会扑空。
于是,恳请张书记帮我打个电话。
刚开始时,张书记感到很为难。
我也不勉强他。
到了晚上,想到朋友多次到拘留所看望,已添了不少麻烦,于是我据理力争,申明自己不是罪犯,只是一个有冤待伸的访民,依法享有的通讯权。说他们没有权力剥夺我和家人通话的权利。请张书记向领导汇报一下,明天早上我要给家人打个电话,转告我的朋友不要去拘留所接人。
第二天早上7点,张书记拿出自己的手机。我当着他的面,拔给母亲一个报平安的电话。
通话时,黑保安张队长欲转身阻止,哈尔滨女孩用手指示意——电话来自雇主。张队长才默然。
到了福州区域时,张书记频频接到来自镜洋镇政府和福清市政府官员的电话,说他们已在福清宏路高速路口待命多时了。
黑保安押送访民的金杯牌白色面包车,8个座位,却超载10个人。在跨省高速收费时,出示6座位行驶证,按一类车标准收费。
经过28个小时长途颠簸,终于回到福清地界。在宏路高速路口,镜洋镇政府的官员,早在那儿候着了。
面包车停下了,我向黑保安头索要被扣押物品。却像犯人一样,被押到旁边,不让我靠近。我想,是怕我被听到或看到权钱交换的黑幕吧。
那边厢,只听张书记叫镜洋镇政府付给黑保安一万元。当然,东张镇政府也要付黑保安公司一万元押送费,外加一路下来的餐饮费。
黑保安在那边交易,我和卓友桂两人这边打开档案袋,寻找自己的扣押物。
两人共18份控告件,没踪影了。
在拘留期间,我屡屡追问拘留证,杨警官口口声声说:等你出去了,会给你拘留证的。没想到,天子脚下的执法人员,敢于将人拘留,却始终不敢开拘留证。
而被“依法”没收的“冒用身份证”,却回来了。我还少了一支录音笔,一个U盘。
我向黑保安索要未归还的扣押物时,黑保安张队收完黑钱,将我一把推开,赶紧上车,重重关上车门,然后绝尘而去。
香河县公安局与黑保安沆瀣一气,同流合污,把访民交给昧着良心赚钱的黑保安公司,不顾公民的生命权,自己坐地分赃。这样的执法人员,他不是在维护社会稳定,而是在制造社会矛盾。这样的公安,如何维护社会的和谐、稳定?
九、被偷偷扣留的控告信
十天后,我和卓友桂请点被扣物品时,竟由黑保安归还。
查点扣押物时,我和卓友桂发现,我准备寄出的10份控告信件和他包里的8份控告件,已无影无踪。我要呈送的信件是:
1、全国人大代表大会秘书处;2、全国人大代表转福建代表团;
3、人大吴邦国委员长;4、最高检曹建明检察长;
5、最高法王胜俊院长;6、国务院温家宝总理;
7、福建省委孙春兰书记;8、福建省纪委陈文清书记;
9、全国人大来访接待来访表格;
10、中办、国办来访接待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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